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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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岁时，冬涧的父亲北上收皮毛，原本预计秋天回来，结果到了腊月也不见回转。

一家人战战兢兢，翻过年回来了一个随行的家仆，带来的消息是那些戎人无信，收下货品就翻脸，说好的毛皮没了，人也叫杀了，家仆在戎族做了两个月奴隶，秉着一颗想着东家的衷心，才拼死拼活逃回报信。

祝家立马乱做一锅粥，好像地突然塌了一块。冬涧心惊胆战地坐在自己的绣楼里，什么也做不了，只见到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地走，然后是自己的首饰盒一天天变空，等到花厅连吊兰都没了，就到了搬家的时候。

搬家前，母亲朝她说：“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，你哥哥还在读书，束脩纸笔不能少，今后还有进京的旅差，同窗的应酬，统统不能省。家里的希望都在他身上，将这宅子卖了，也分不出什么来给你，正好前些时候给你说定了陈家，你准备准备，嫁过去吧。”

冬涧一下就冷静了，她道：“家中正紧着，与其嫁入陈家，何不寻个更好些的？”

“哦？你觉得哪家更好？”

冬涧脑子转得飞快：“城里就数梁家最富。”

母亲嗤笑：“梁家是富，他家大少爷比你小两岁，也算年岁相当。但人家眼里只盯着京中的大家闺秀，今后要飞黄腾达的，怎会将你这么个人放在眼里？”

“大少爷我自然不敢肖想，但梁家不止他一个男人。”

母亲脸色微微变了，她打量着冬涧：“你这意思，是想给梁老爷做妾去？”

由得我想不想吗？冬涧心道，那陈家是个火坑，前妻就是虐待致死的，她是庶女，趁父亲不在家，母亲为了金银，说填就填进去了。然而眼下父亲是没法回来主持公道了，她就得自救，梁老爷年纪大，娶了好几房却不作践人，比起陈家的确是“更好”。

冬涧只说：“梁家肯定出价更高，您去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
母亲要攒钱给自己儿子念书科举，当场虽没有答复，之后却果然去问了。冬涧之所以知晓，是因为过了半个月，母亲着人通知她，陈家的亲事因八字不合退了，她准备准备，到梁家去吧。

于是在春日将尽时，冬涧坐一顶青毡小轿，进了梁府。

***

梁老爷的确不作践人，但也别想他多尊重人，何况冬涧是他的妾，还是个年轻的妾。他一面喜爱冬涧年轻的身体，一面又怕她觉得寂寞，做出些不知羞耻的事，于是一边宠她，一边又管着她，拨了两个丫鬟看着，不许她与男仆说话。

梁老爷今年五十整，身形瘦高，热衷女色，娶了五房小妾，又难免力不从心。梁夫人比梁老爷还大三岁，手上佛珠一绕，就住在佛堂不管事。

二夫人就是大少爷的生母，原先是梁夫人身边的丫鬟，因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，所以送到了梁老爷房里。虽然二夫人很快就生下大少爷，但生孩子时落了病根，没几年便去了，如今梁老爷的后院是三夫人慧如打理。

三夫人不年轻了，韵味还足，梁老爷一月里总去她房中几回。冬涧进门后，见过三夫人几面，只觉得她人很和气，好打交道，回过头一想，却又觉得从没见她笑过。

大约是天生就一张和气的脸。

四夫人西照是后院里出身最好的，听说是诗书之家的嫡女，只是家道中落，不知怎么就落到了梁老爷手上。她身体虚弱，常年在自己院中将养，从不出来见人，梁老爷也就随她，看样子并不怎么上心。

五夫人梦娘与冬涧这个六夫人年纪相差最小，只差四岁，生了一儿一女，大的五岁，小的两岁，是除大少爷之外梁家唯二的两个孩子。

冬涧与五夫人住隔壁，自然走动得多，她好奇五夫人身上那种甜腻而勾人的气度，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养，某一天装作不经意问起来，五夫人就道：“在窑子里学的呗。”

冬涧恍然大悟，五夫人见状笑问：“你瞧着倒是个好人家的姑娘，怎么落到这里来了？”